06
那日过后,我怔怔待在房间里好久。
理智和恋爱脑在不断拉扯。
傅行之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我?
他做的一切……会不会,有苦衷。
这样无聊的想法在我看到他最新的一条微博时戛然而止。
傅行之放了一个视频,并公开澄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点开一看,蓦地咬紧牙根。
视频里是傅行之那日在包厢忍辱负重,被江云楼使唤得团团转的模样。
但唯有我和他二人的脸是清晰的。
我沉默许久,把捏在手里的纸巾狠狠撕碎,连同恋爱脑一起撕碎扯烂。
不要同情男人,否则就是女人不幸的开始。
傅行之这个人心里只有自己,在恋人被绑架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带着微型摄像机偷拍。
他就没想过一旦被发现的下场吗?
呵,他不是执意要撇清和我的关系吗。
我偏不如他意。
我直接放了猛料,直说当年我和傅行之并未解除婚姻。
更是同样表明,是我给他了一笔钱,才能让他在出狱后重新东山再起。
转账记录,各种证据,一应俱全。
吃瓜群众一下子炸开了,他们喜欢看热闹,但不喜欢自己被愚弄。
傅行之被贴上负心汉的标签,名声急转而下。
网上吵得不可开交,贡献的热度足以让整个热搜榜上都挂满了我们的名字。
而在此时,我放出证据以后,就故意关了手机,躲到江云楼那边找清净。
江云楼心有愧疚,知道是他惹出的事才引起这一切,热情地陪我坐在地毯上打游戏。
最终因为游戏技术太烂被我赶走,灰溜溜跑去买零食了。
“真的不用我帮你?当年的事我也留了一些证据,可以让那小子安分点。”
他给我投喂零食的过程中忍不住开口。
听到这话,我差点被薯片噎死,连连摇头。
“别!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和他的事,还是不要牵扯到你为好。”
江云楼声音低沉了些:“我又不是别人……好吧好吧,我答应就是了!”
话虽说如此,我还是偷听到他给一些人打了电话,表明了自己坚持站在我这边的态度。
傅行之的事业开始不顺,原本谈好的项目也因为各种原因延迟或泡汤。
终于,他忍不住了,要求和我再次谈谈。
07
傅行之选了我们曾经约会过的一家咖啡厅。
我故意姗姗来迟,他面上也不恼,而是让服务员上了两杯阿芙佳朵。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咖啡香气。
我微微一愣,傅行之倒是还记得我最喜欢的口味。
也是,他有求于我,不得小心顺着我,讨好我。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傅行之用勺子挖着上面的冰淇淋,我不由挑了挑眉,故意问道。
他若有所思抬眸,唇角微勾,“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有什么事直说。”我懒得和他周旋,指尖叩了叩桌面。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和我讨论哪种咖啡的味道吧?”
傅行之顿了顿,见我有些不耐烦,就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
“霜霜,我只是想查清楚,当年傅家破产的真相。”
“你能不能帮我?”
我对他的请求避而不谈,而是冷笑道,“霜霜也是你叫的?”
他眼里浮起痛苦之色,忽然低声道。
“我和枝枝,不是真的。”
我惊诧地看他,有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望。
“在你和她满世界秀恩爱,公开说要领证之后,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傅行之,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男人仍然低着头,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向我解释。
只有紧扣在一起的手指微微颤抖,才能看出一些外露的心绪。
“只有你站在我的对立面,让当年那些陷害我家的人都知道你我闹翻了。”
“他们才不会为了对付我,而去伤害你。”
“我想……保护你。”
我不会再相信傅行之的任何一句话。
但他想利用我,我自然可以反过来利用他。
我假装软下语气,反问道,“你现在和我摊牌,是打算放弃保护我的计划了吗?”
傅行之像是被我噎了一下,他慌忙抬起头,抿唇盯着我。
半晌,他说了一句。
“我不想再看见你哭了。”
……
“哭有什么用?”
“憎恨你的人会开心,在意你的人会心疼。”
年少的傅行之站在我身边,我捂着被父亲打红的脸颊,委屈地掉小珍珠。
“你坏,没有人会心疼我,我、我哭一下怎么了?”
“呜呜呜……我好想妈妈……”
少年犹豫片刻,把手放在我脑袋上揉了揉。
“别哭了……以后我保护你。”
我分明看见时光长河两岸,站着截然不同的傅行之。
但此刻,像是模糊了界限。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让我看看吧。
傅行之。
08
我和傅行之和好的消息几乎被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江云楼为此气得把我拉黑了一小时,然后在好友申请里委婉劝我小心那个狗男人。
我苦笑,重新把他加回了好友列表。
江云楼对我有好感,我是知道的。
可惜在我情窦初开的时候,是傅行之先一步闯入我的世界。
从此再也无法装下第二个人。
没有了各种阻碍,傅行之的事业重新顺利起来。
而他也凭借着和我的关系,进入了白家的内部会议。
父亲对傅行之以前的表现有些芥蒂,为此提出一个要求。
“你和霜霜马上结婚,我也就能放心把她交给你。”
傅行之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握着酒杯的指节攥紧,我坐在他旁边微微一笑。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结婚这件事只是为了更好地吞并傅行之的公司。
但他还是答应下来。
父亲立刻喜笑颜开,他慈爱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那就先订个婚吧。”
傅行之得到了父亲的信任,开始一步步接触核心公司机密,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而我也在筹备着订婚宴的各项事宜。
而就在订婚那天,江云楼忽然给我发了条消息。
“霜霜,傅行之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了。”
“你父亲是陷害他家的主谋,他一定会报复白家的。”
“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我垂下眼帘,拒绝了他的好意。
“江云楼,我想赌最后一次。”
“就赌——傅行之的真心。”
09
我穿着礼服,捧花入场。
傅行之站在台上,眼神温柔落在人群,宣布和自己年少爱慕的女孩结婚。
他看上去是真的高兴,我情不自禁弯起嘴角,上前一步。
聚光灯却落在了我的身侧。
……怎么回事。
灯光师操作错误了吗?
我听着周围人群陡然喧哗的声音,缓缓转头,视线落在身旁人的面孔,大脑一片空白。
居然是不知何时来到会场的枝枝。
她笼罩在光束里,带着笑意遥遥望着一路走来的傅行之。
我声音哽在喉间,眼睁睁看着傅行之在我面前屈膝下跪,拿出钻戒和另一个女人求婚。
在他要为枝枝戴上戒指那一刻,我终于回过神,将手中花束狠狠砸到男人脸上。
“傅、行、之!”
“我白霜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
傅行之单手制止住我想要打他一巴掌的举动,终于褪去伪装。
他面无表情地凑近我耳边,说着最残忍的话。
“霜霜,你从小这么聪明,难道真的看不出……”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心想自己真是傻。
本就是既定的结局,总会期待他对自己有恻隐之心。
说出去的话,现在好了,都变成刀子插我身上了。
订婚宴成了闹剧,父亲颜面大失,当即要上前和傅行之理论。
门口却冲入一群武警,以父亲涉嫌一起谋杀案以及诈骗等等原因,要将父亲带走调查。
众人听到死者居然是早已去世的白夫人时,都大为震惊。
“白夫人……居然是白总杀害的?”
父亲脸色忽然苍白,转头给了我狠狠一巴掌。
“是不是你!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你母亲的事?!”
我偏着头,所有的情绪涌上鼻尖,又被我狠狠压下。
我同傅行之,结束了。
这一次算是扯平,他想要报复白家,我想要父亲付出代价。
慢慢擦去嘴角的鲜血,回之一笑。
“……这一巴掌,是我替母亲讨要的定金。”
说着走上前,狠狠扇在了父亲那张灰败的脸上。
10
母亲是被父亲活活打死的。
她是联姻下的牺牲品,没有人问她的意愿,就将她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而更不幸的是,白家的基因里天生带着多疑。
父亲总怀疑母亲和外面的男人有染,强行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见人。
每当喝醉,总是对着可怜的母亲拳打脚踢。
母亲好几次想寻死,但看到年幼的我,还是舍不得。
她是个极温柔的人,喜欢抱着我在花园玻璃房里看雨,和我玩捉迷藏。
又一次游戏时间,我乖乖躲在浓密的花丛中,等待母亲来找我,却目睹了一场暴行。
血顺着玻璃缓缓流下,像是红色的雨。
父亲在鲜血染红的花丛里发现了颤抖的我,像一只恶魔般将我拎起。
他警告我决不能将这一切说出去。
母亲在那一天后,就不见了。
我也害怕起了下雨。
好冷。
好冷好冷。
而在我十八岁那年,我也成了和母亲一样的人。
我被拿出去联姻,像一件商品。
只不过对象却是傅行之。
那个在雨天背我回家的男孩。
我有一瞬间的欣喜,觉得是母亲保佑了我。
也许我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可以得到幸福。
11
订婚会场上,我和傅行之遥遥相对。
他大仇已报,爱人在怀,而我狼狈得如同一只丧家狗。
我缓缓扯出一抹带着血腥味的笑容,拨打电话。
“可以动手了。”
傅行之自认为完美地窃取证据,不过是我在背后帮他扫平阻碍。
我借他之手,扳倒我父亲。
现在,轮到他了。
我的真心如此珍贵,践踏它的人,不得好死。
这一场未完成的订婚宴,就当是我输掉的赌注。
下辈子,再也不做赌狗了。
这日过后,我的名声可不太好听,几乎沦为公开的笑柄。
江云楼十分担心我,专门来安慰我。
我却没有半分沮丧模样,而是精神奕奕地揪住他,让他帮忙一起对付傅行之。
江云楼亮起眼睛,“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我没有再留半分情面,开始全面打压傅行之的生意,抢地皮,抢合作。
他还以为能靠着当初在白家窃取的机密扳倒我,却不知道除了我父亲违法犯罪的那部分,剩余的资料我都做了模糊处理,没有真给出去。
很快,傅行之被我打压得几乎透不过气,在公司无能狂怒。
他再一次屈服了,要约我面谈。
我同意了。
这一次,他赌我对他依旧余情未了。
可惜了些,他在我这里没有了筹码。
在傅行之想要故技重施,装可怜求和解的时候,笑着把一杯红酒泼了他满头。
“你!”
我挑眉挥手,让随行的保镖压住勃然大怒的傅行之,抬脚踩在他脸上。
男人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地瞪我。
我却毫不在意地用脚尖碾了辗那张曾经我爱得死去活来的脸。
“傅行之,你最好有本事,多挣扎一段时间。”
“我乐子还没看够呢。”
傅行之自出狱以后得到的那笔钱,还不足以让他挣到今天这般地位。
其中还夹杂了许多不干净的手段。
我找到了这些把柄,收集好证据,准备彻底送他上路。
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我,是枝枝。
12
她来求我高抬贵手,放过傅行之。
我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许久,问了一个问题。
“傅行之为什么会爱上你?”
“明明六年前,你们还没有任何交集,不是吗?”
枝枝一愣,眼神有些闪躲,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脖颈。
但她很快强作镇定道,“我是傅行之的救命恩人,他知恩图报,有什么问题?”
我的视线落在她戴的一根蝴蝶项链上,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形状……竟是和我以前的纹身极其相似。
自从母亲死后,我有过一段极其堕落的叛逆期。
抽烟喝酒纹身,烟熏妆杀马特露脐装,能尝试的都试了个遍。
我曾在锁骨下纹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以此寄托对自由掌控人生的渴望。
有一次逃课去山里玩,我遇到了满身伤痕的傅行之。
他父亲生意上得罪了人,对方就绑架了傅行之想要撕票。
但没想到傅行之硬是逃了出来。
大冬天的穿着单薄,又有伤在身,他没走多远就昏倒在地。
我路过的时候发现了傅行之,把棉服脱下盖在他身上,自己只穿着一件露肩装,差点没冻成傻子。
然后又是背又是拖,费了好大劲才把人带到医院。
中途傅行之醒过一次。
“那是……蝴蝶?”
他意识都模糊了,只盯着那枚青色的蝴蝶纹身。
“好漂亮。”
我觉得他很有眼光,也礼尚往来。
“你的项链也很好看。”
我在医院里守了他一晚上,没等到傅行之苏醒,就被父亲带回去关在家里。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给我改回来!”
父亲强制我洗掉了纹身,丢掉了我所有的杀马特假发和衣服,扬言我什么时候改正变回正常模样才放我出去。
我待在家里天天长毛,有一次收拾棉服的时候,才发现两侧的兜里多了一个东西。
是傅行之不知何时塞进去的项链。
我摸着上面的蝴蝶吊坠,想了想,收到盒子里。
藏了好久。
久到我自己都快想不起来了。
13
原来如此。
他还真是“以身相许”的报恩。
可笑,这就是他和枝枝伟大的爱情?
我回家找出那根项链,然后在出国前寄给了傅行之。
不属于我的东西,不需要再留着。
一年后。
我从国外回来,意外在家门口看到了傅行之。
他局促不安地等我,整个人憔悴不堪。
“霜霜……”
我知道他来干什么。
这一年来傅行之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
但我已经将他的任何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傅行之没有办法,只能蹲守在我家门口。
保安将此事告知我,我没有阻止。
“让他也尝一下等待的滋味。”
毕竟,我可是等了他六年。
他多等等怎么了。
“对不起,你才是那个救了我的人……是我错了。”
“霜霜,再给我一次机会。”
傅行之看上去后悔极了,以往我根本得不到的温柔目光像不要钱一样落在我身上。
可迟来的深情,狗都嫌弃。
我举起无名指上的钻戒,直接摊牌,“我要结婚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傅行之眼睛蓦地红了,却还是嘴硬地不肯相信。
“霜霜,你一定是跟我赌气,故意骗我……对不对?”
我像看奇葩一样看着他,肩上忽然落下一只手。
江云楼从背后出现,揽着我懒洋洋地说,“老婆,别跟着这种人耽误时间。”
他将下颌抵在我颈窝,眼神却十分挑衅地望着大受打击的傅行之。
我无语地看着突然醋性大发的江云楼,拍拍他的脑袋。
“我在车上等你。”说着转身就走。
江云楼拦住想要追过去的傅行之,声音阴冷下来。
“你以后要是再敢出现在霜霜面前,我就让你永远滚出这个城市。”
“对了——”
江云楼忽然愉悦地拍了拍失魂落魄的傅行之,不怀好意地送上祝福。
“还没恭喜你,永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