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跑着,脚步都显得仓皇。平时觉得不远的火车站,此时却恨不得一步就能过去。脑海中不断闪过叶雅琴的模样,她的笑容,她的委屈,她的眼泪……最后,所有的画面都不在,脑海中只剩下了六个字。...
嗡!
秦明远的脑子嗡的一声,忽地拔腿朝外跑去。
心中刚刚浮现起的一抹被忽略的不安此刻无限放大,填满了他的心。
他一路跑着,脚步都显得仓皇。
平时觉得不远的火车站,此时却恨不得一步就能过去。
脑海中不断闪过叶雅琴的模样,她的笑容,她的委屈,她的眼泪……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不在,脑海中只剩下了六个字。
叶雅琴,不要走!
秦明远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也没有停下脚步,疯了般朝站台跑。
一辆火车停靠在站台,秦明远快速挤过乌泱泱的人群,期间还不忘看人群中有没有她。
偶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急急忙忙上前,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额上渗出了汗珠,心跳如擂鼓,秦明远却一刻也不敢耽搁。
“轰隆……”
绿皮火车开始冒起了黑烟,秦明远呼吸一窒,什么都顾不得了,朝那边狂奔。
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一刹那——
隔着窗户,他猛地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叶雅琴!”
“呜——”
火车鸣笛的声音和他的呼喊同时响起,盖过了他的声音——
而叶雅琴就这样和他隔着站台,擦肩而过,向远处驶离。
秦明远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车消失在轨道的尽头。0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堪堪回过神来,忽地转头朝着售票处跑去。
还没站定,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买一张今天去港城的火车票!”
售票员闻言低头翻了下票册,随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同志,去港城的最后一趟火车刚刚已经开走了,明天下午的车票可以吗?”
秦明远一怔,只能颓然点头。
接过车票,将那小小的纸片攥在手心,秦明远回头看了一眼火车轨道,看着叶雅琴离去的方向,随后转身离开。
无论她在哪,他总会找到她的。
军区。
秦明远大步朝政委办公室走去,准备申请休假几天。
警卫员见他回来,忙迎了过去:“团长,你没赶上火车吗?”
秦明远睨了他一眼,嗓音发凉:“我根本就不知道港城那边出事了,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和她一起离开。”
警卫员面色一僵,终于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道:“您是说……嫂子她、她是骗我的?!”
秦明远眸光黯了黯,并没有打算追究他的责任,继续朝前走着:“她铁了心要走,我是关不住的。”
他不怪她的欺骗,只怪自己没有更多的去了解她的委屈。
想到了什么,他随口道:“何云蕙是不是送了麦乳精过来?你把它拿过来吧,我明天去找雅琴的时候给她。”
警卫员一愣:“何同志她没来过啊。”
秦明远步子忽地一顿,眉头紧蹙。
他想到了什么,脑海中浮现起何云蕙躲闪的眼神,还有那一句:【她竟然还愿意给你生孩子?!】
当时的他一心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在意。
他将手中的申请休假报告往警卫员手中一塞:“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政委。”
说完后,便大步朝军区外而去。
秦家。
秦明远走到门口,停了停步子,果不其然,里面传来了何云蕙的声音:“伯母,我刚刚去打听了,那个贱女人真的离开了!”
他的眸色沉了沉,周身气压都冷了下来。
刚刚他去了何云蕙工作的医院并没有找到人,回想起自己的母亲当时一直找借口拖着他的模样,便回来了这里。
秦母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喜色:“终于把那个扫把星给赶走了!怀了孩子又怎么样?三年了才好不容易怀上,再看看她那面黄肌瘦的样,指不定保不住孩子呢!”
何云蕙忙说着好话:“伯母你放心,等我进门了,我让你三年抱俩!”
说着她又冷下了声音:“不过这个叶雅琴是真够不要脸的,我当初故意找像明远哥的人在她面前说把她当作生孩子的工具,她居然都不肯走!”
秦母冷哼一声:“就是个贱骨头,我都把她磋磨成什么样了?什么脏活累活都给她,公开场合让她受辱,照样不肯走!”
“我之前故意告诉明远哥她想要和她的竹马私奔去南城,搅黄了她的大单子,又故意在她面前和明远哥亲密,她都……”
“砰!”
门被猛地推开,打断了她们炫耀谁伤害叶雅琴更多的言论。
屋中的两人浑身一震,转头看见秦明远覆着薄冰的面庞,脸色俱是一白。
见秦明远一步步走近,何云蕙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开口:“明远哥……”
而秦母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但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有些抖。
秦明远凉凉扫视了两人,目光落到了何云蕙的身上:“何云蕙,我记得你现在工作的医院,是我作为中间人介绍你过去的。”
何云蕙心中一个咯噔,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是。”
秦明远淡淡开口:“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去了。”
说着他面色冷了下来:“我这就打电话去教育她,她既然嫁给了你,就应该全听你的才是,那秦家人说话,她就得听着!”秦明远的话一时卡在了喉间。心好似被什么堵住,良久之后他才沉声开口:“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仆人。”...
何云蕙面色一白。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拉住了秦明远的袖子,声音都有些抖:“明远哥,你不能这样……”
这份工作可是金饭碗,那些街坊乡亲谁不羡慕?若是没了这工作,她还怎么活下去?
秦明远却冷冷甩开了她:“何云蕙,我之所以帮你是看在你伯父的面子上,他去漠北军区前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当年对我有恩,但如今那份恩情我也算还尽了。”
若知道他帮的是一个会害叶雅琴的人,他又怎会帮?
何云蕙被甩的一个踉跄,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放到秦母身上。
秦母也并不是打算帮她,只觉得秦明远这样做是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立刻摆起了母亲的架子:“明远,你怎么说话的?”
“不过是一个臭丫头,走了也就走了,我们当年还帮了叶家,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妈。”
秦明远淡淡开口,却让秦母瞬间噤了声。
他看着秦母,一字一句道:“我们帮的是叶家,可她又得到了什么?秦家的欺辱?”
“我叫你一声妈,也是看在你生养我的份上,当年我之所以答应签下那份协议,也是因为我喜欢叶雅琴。如果之后你再做出欺辱她的事,我们就断绝关系。”
秦母瞬间涨红了脸:“你这个逆子!”
秦明远却淡漠转身离开。
其实他知道秦母并不喜欢他。
她把他当成传承香火的工具,把他当成提供生活保障的钱袋子,却从来没把他当成过一个儿子。
离开秦家后,秦明远便直接给医院打去电话,撤离了何云蕙的职位,并说明了理由。2
这样,何云蕙的恶劣行径会被直接拿出来通报批评,之后她再想找工作也难。
不过以她的能力,就是没有通报,本身也找不到这种工作。
政委知道秦明远要去追媳妇,再加上军区近来无事,二话不说给他批了假。
……
火车开了一夜,在清晨,秦明远终于到了港城。
他没带自己的东西,手中提着的都是给叶雅琴买的补品。
越临近叶家,他的心便跳得越快。
他斟酌着该如何给叶雅琴道歉,该怎么让她消气,该如何跟她承诺自己以后一定不会再冷落她。
终于到了叶家,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谁?订料子去市集北边的铺子……”
可当打开门后,叶父便立刻噤了声,愣了一瞬后扬起了笑脸,皱纹都堆在了一处:“明远?你怎么来了?”
不等秦明远说话,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叶雅琴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他面色冷了下来:“我这就打电话去教育她,她既然嫁给了你,就应该全听你的才是,那秦家人说话,她就得听着!”
秦明远的话一时卡在了喉间。
心好似被什么堵住,良久之后他才沉声开口:“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仆人。”
说完后,他厌恶转过身,不欲再和他多话。
也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叶雅琴过的是什么日子。
娘家人都不心疼她,婆家也刁难她……难怪她做什么都是一副温顺的模样,从不懂得反抗。
心好似被狠狠揪了起来,让秦明远一时难以呼吸。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看叶父那个模样,也知道叶雅琴并没有回来。
秦明远并没有就此离开港城,他问过了叶家的邻居,又将港城几乎翻了个遍,却依旧不见她的踪迹。
休假的最后一天,秦明远站在站台上,只感觉无力和恐慌几乎要把他淹没。
港城没有她。
他不知道她还会去哪。
“呜——”
火车鸣笛声响起,秦明远愣愣抬头看去,恍惚间却见驶来的火车车窗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瞳孔骤然一缩,在车靠站后大步上了火车,找到了那个座位。
可那里空无一人。
是他的幻觉。
秦明远颓然低下头,手缓缓攥紧。
原来,从那天开始,从那辆火车和他擦肩而过开始,他就……失去她了。
另一节车厢,一道身影站在那里,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良久之后,她转身离开下了火车,像是没有来过。
警卫员闻言也只好转身离开。然而他还没走几步,装在口袋中的一条绢帕却掉了出来。秦明远垂眸看见,忽地一愣:“等等。”警卫员步子一顿,回过头去看见掉在地上的绢帕,脸一热,忙将它捡起:“啊,这是我在供销社买的,小芳说她喜欢,但是买的人实在太多……”...
四年后。
“秦军长,这是今年新兵团的名单,请您过目一下。”
警卫员将一沓纸递到秦明远的面前。
秦明远并未抬头,只是颔首:“放那里吧。”
警卫员将东西放下,低头看见他手中拿着的是前段时间托人打听叶雅琴踪迹的资料,顿了顿随后道:“军长……你还在找嫂子啊?”
秦明远一顿,将一无所获的资料放下,眸底黯然。
四年的时间,他从未放弃过找叶雅琴,直到坐上了军区军长的位置,却依旧找不到她的一点踪迹。
她到底在哪……
警卫员叹了口气,他跟着秦明远一路走来,也知道其中不易,但是他也不好插嘴说什么。
秦明远挥了挥手:“你先去忙吧。”
警卫员闻言也只好转身离开。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装在口袋中的一条绢帕却掉了出来。
秦明远垂眸看见,忽地一愣:“等等。”
警卫员步子一顿,回过头去看见掉在地上的绢帕,脸一热,忙将它捡起:“啊,这是我在供销社买的,小芳说她喜欢,但是买的人实在太多……”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今早排队去买了,正准备送给她。”
秦明远的目光却紧紧落在那绣帕上,听见这话,心忽地一紧,声音发哑:“知道这绢帕的货源吗?”
警卫员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相告:“听供销社的人说,这是从南城进来的货……”
秦明远忽地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像,实在是太像了……3
那绢帕上绣的图案,绣法和叶雅琴的绣法几乎一模一样!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叶雅琴曾经给他的一件衬衣上绣过图样子,他每天都看。
秦明远朝着火车站赶去,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想起了叶雅琴曾经说要去南城,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叶雅琴一定在南城!
恰好京市军区有一个南城的外派任务,他打算到了南城后便和总部发电报说明情况。
“呜——”
火车鸣笛。
直到临近天黑,他才到站。
秦明远第一时间出了车站。
他拿着绣样子直接去找了当地相熟的朋友打听,很快便打听到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家绣店在南城特别出名,并且是四年内开的。
还有一点,那便是还打听到这绣店的店主身边还带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狂跳的心已经压不下去,秦明远满怀着激动朝那绣店的位置赶去。
到了那,他轻敲了下门。
可门被打开后,他却愣住了。
出来的陌生女人手中牵着一个小女孩,对他歉意道:“不好意思,现在很晚了,我们已经打烊了。”
他看着那个孩子,又看了眼这个陌生女人,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开口:“请问,你认识叶雅琴吗?”
那女人顿了顿,随后摇头:“不认识。”
希望再度破灭。
秦明远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眸子却比黑暗更沉。
他哑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随后颓然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那女人转头朝身后道:“叶老板,他走了。”
叶雅琴从屋中走出来,面色恬淡,看不出情绪,轻点了下头道:“阿娟,谢谢你。”
阿娟摆了摆手:“这没什么,要不是你当初教我学手艺,我现在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那孩子也扑了过去,抱着叶雅琴的腿:“妈妈。”
叶雅琴心头一软,蹲下来轻笑着逗弄了她一番,随后道:“小宝乖,快去睡觉。”
小宝听话点头,摇摇晃晃朝卧室走去。
阿娟也朝叶雅琴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家啦,叶老板明天见。”
不多问,是她的习惯。
叶雅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静静眺望着,不知道是在看她离去的方向,还是在看秦明远离去的方向。
最终,她重新关上了门。
谁知没过多久,门又被敲响,她以为是阿娟忘记了东西,没多想将门打开,却在看见门外的人时猛地一怔——
外面站着的,却是秦明远!
说完,她将秦明远推了出去,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看着紧闭的屋门,秦明远怔了很久。很久以后,他的眸中也涌现了深深的痛苦。“轰隆——”...
秦明远也怔住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是准备拜托店主帮他留意一下叶雅琴的报酬。
可叶雅琴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定定地望着她的脸,嘴唇颤了颤,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居然红了眼眶。
叶雅琴呼吸一滞,抓着门的手越收越紧。
他……好似和从前不一样了。
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严苛待己的他下巴却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还有……他身上好似隐隐有了酒气。
“雅琴……”
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σw.zλ.,叶雅琴心头一颤,忽地退后一步想要关门。
可秦明远却更快一步,已经进了屋中,一把将她拥进了怀中。
他抱的很紧,好像在害怕再次失去她。
叶雅琴一僵,随后开始挣扎:“放开我!”
秦明远却像是听不见一般,头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都有些发抖:“雅琴,这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可叶雅琴却打断他的话,咬紧了牙:“我是不会把小宝给你的!”
秦明远一怔。
叶雅琴的声音虽然坚决,却也有些颤,她是真的害怕秦明远将小宝带离她的身边,送给何云蕙。6
想到了之前何云蕙所说的,秦明远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连忙解释:“我从未把你当作生孩子的工具,那是何云蕙故意使计。”
“我知道了你的委屈,知道了你的痛苦……抱歉,是我疏忽你了……”
他满心悔意,却又满心慌乱。
叶雅琴当初那样失望地离开,他知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将她挽回的。
所以他不肯松手,他害怕叶雅琴再次消失。
“秦明远,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叶雅琴冷然的声音响起,秦明远一愣,她便已经将他推开,双手死死攥紧:“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了你,承受了什么。”
他能了解的,也不过是这一世的事罢了。
可他知道上一世的自己为了他付出过生命吗?
即使何云蕙那件事是误会又怎么样?她永远记得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秦明远是怎么推开她的。
她再也不会犯傻了。
秦明远不明白她的意思,瞳孔缩了缩,想要再拉她的手,却被直接避开。
“雅琴……”
“秦明远,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叶雅琴打断他的话,声音中满是决绝:“在我最需要你,最需要爱的时候,你不仅没有保护我,还成为了伤害我的一把刀,现在我靠自己过的很好,我也不会再需要那些了。”
说完,她将秦明远推了出去,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看着紧闭的屋门,秦明远怔了很久。
很久以后,他的眸中也涌现了深深的痛苦。
“轰隆——”
南城春天的雷雨天总是很多,一声闷雷响起,雨丝便也倾斜而下。
雨很快打湿了秦明远的头发,又打湿了他的衣服,凉意就这样钻进了骨子里。
而秦明远却在恍惚间看到,在那个冬雨天,独自走在雨中的那个女孩。
清晨。
叶雅琴将绣店的门打开,眼中忽地划过错愕。
秦明远并没有走,半靠在绣店对面的墙上,浑身都湿透了,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
她心中一个咯噔,忙走上前,抚上他的额头,呼吸一窒。
他发高烧了!
想不了那么多,叶雅琴使尽浑身的力气将他扶了起来,朝店中走去。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了客房,刚准备离开,手却被拉住。
叶雅琴一怔,回过头去。
而秦明远半睁着眼,声音哑的不成样子:“雅琴,不要走。”
她的手中端着一碗药和一块毛巾,将药搁在床头,又将毛巾给他,声音淡淡:“先喝药吧。”说完后,便转身出了房间。秦明远看着她的背影,眸光亮了亮,支撑着坐起身将药一饮而尽。...
叶雅琴顿了半晌,随后挣开了他的手。
秦明远眸光颤了颤,手无力垂下。
不多时,叶雅琴却又回来了。
她的手中端着一碗药和一块毛巾,将药搁在床头,又将毛巾给他,声音淡淡:“先喝药吧。”
说完后,便转身出了房间。
秦明远看着她的背影,眸光亮了亮,支撑着坐起身将药一饮而尽。
药很苦,他却感觉莫名带了丝甜。
屋外,叶雅琴翻找着可以给他换的衣服,心中却情绪复杂。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将他扶回来。
是觉得他可怜?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心有所动?还是对他仍有感情?
拿出一件已经绣上花样的男士衬衫,叶雅琴的心中划过苦涩。
这是她准备作为展示的样衣,可同时她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当初,她也给秦明远的衬衣上绣了一个小图样子。
是连理枝。
意为她想和他共连理。
可秦明远一次都没有穿过。
看着手中的衬衣,想到刚刚自己的猜想,叶雅琴只觉得讽刺。
她推翻了所有猜想,只得出一个答案。
那就是她之所以扶秦明远回来,是因为无论是谁昏倒在她的店前,她都会救上一救。
想着,叶雅琴将衣服随手搭在了客房的门把手上,敲了敲门示意衣服在这,便转身离开。
回到店中忙碌,小宝现在也已经起床,扑过来抱着她甜甜喊道:“妈妈,我今天的衣服是自己穿的。”
看着她扣地歪歪扭扭的纽扣,叶雅琴不禁哑然失笑,刚刚心中的烦闷也一扫而空,蹲下来为她重新扣好扣子,还不忘夸奖:“小宝真棒。”
刚好阿娟也到了店里来,叶雅琴便带着小宝去吃早餐。
看着乖乖喝米汤的小宝,叶雅琴有一瞬的恍惚。
四年前她怀着孩子,独自一人来到了南下。
她找到了之前黄掉的单子,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新的合作,用赚的第一笔钱找到了安身之所,同时也生下了小宝。
生下孩子后她的身子因为孕期的奔波受了亏损,调养了好些天才缓过来。
那段时间是她最难的时候,一个人拖着病弱的身体带孩子,没有收入,之前攒的钱票也几乎花完。
她差点就要带着小宝流落街头,好在之前的合作店家有意帮忙,给了她一些零碎散绣活,不限制时间,还提前给了钱,并给她安置了工作间,才让她熬了过去。
之后她开始自己开绣店,期间更是遇上了许多无法言说的波折。
好在,现在的生活已经越来越好,女儿也平安长大,还乖巧懂事。
叶雅琴在南城安定下来后和赵姐有过书信往来,告诉了她自己的现状。
前段时间赵姐也寄了信过来,说京市的绣店她依然开着,只要她想回去,依然是合伙人的身份,这是她的一条退路。
想着,叶雅琴的眸中逐渐变得坚定。
即使不靠别人,她也依旧能给女儿最好的生活。
早餐过后,叶雅琴便又去了前厅。
这段时间京市一家大绣店有意和她长期合作,这是一个大单,如果谈成了,之后她甚至可以开出分店。
所以叶雅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合作负责人一来,她就将人迎进了店中书房,还沏上了最好的茶。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时,外面却忽地响起一阵喧闹。
“这位夫人,你不能进去……那里是书房,我们店长正在谈生意……”
阿娟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叶雅琴皱起了眉,忽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妇人站在门口,冷讽的声音传来:“叶雅琴,你在南城当老板的日子里,还记得自己在港城的亲爹娘吗?”
叶母冷哼一声,一步步走了进来:“怎么?现在连妈都不愿意喊了?”叶雅琴缓缓收紧了手,朝着谈单的负责人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抱歉,我这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耽误了您的时间,之后在分成方面我会让利。”说着她朝外面喊道:“阿娟,带这位先生出去坐坐。”...
叶雅琴浑身一僵,转过头去,呼吸便窒住了。
来的人正是叶母!
巨大的不安瞬间将她笼罩,她站起了身,声音有些发哑:“你怎么来了?”
叶母冷哼一声,一步步走了进来:“怎么?现在连妈都不愿意喊了?”
叶雅琴缓缓收紧了手,朝着谈单的负责人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抱歉,我这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耽误了您的时间,之后在分成方面我会让利。”
说着她朝外面喊道:“阿娟,带这位先生出去坐坐。”
负责人本来因为叶母突如其来的闯入有些不满,但见叶雅琴态度诚恳,再加上还愿意让利,自然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准备先出去。
谁知叶母却直接站在了门口挡住去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是来和她谈生意的吧?我也是生意人,知道生意人最讲诚信和品德。”
说着她似有所指看了一眼叶雅琴:“如果她不重孝道,不养父母,是一个白眼狼,这样的人你还敢和她谈生意吗?”
负责人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抹迟疑。
叶雅琴面色白了白,心中好似堵了一团湿棉花,让她难以呼吸。
她没办法解释,是因为叶家父母对她的生而不养,是他们不管她的死活,是上一世他们任由她病死也不愿意出一分钱买药,她才决定远离他们的。
可这些只有自己亲自经历才知道的痛,她该怎么和旁人说?
叶母见目的已经达成,让开了身。
负责人看了叶雅琴一眼,随后大步离开。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将叶雅琴淹没。
她看着面前的叶母,逐渐红了眼眶,声音沙哑:“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给了她生命,却要把她当仇人?
叶母冷哼一声,伸出手来:“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这些年躲在外头赚了不少钱吧?都给我拿来。”
“当年你逃跑,京市秦家可是来找我们要赔偿了,我赔了不少钱票呢……”
叶雅琴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叶母不知道的是,她四年前回过一次港城。
她站在外面,听见屋中在怎么责怪她的不是,说生她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赚钱,现在还这样让他们不顺心,当初就应该丢进水缸淹死。
他们议论着该怎么样才不去赔那些钱,最后决定写一封断绝关系书,告诉秦家,从此以后,她已不是叶家人,所以那些钱他们不赔。
当时她站在雪中,听着里面一字一句的算计,心脏从开始的痛,到最后的麻木。
最后,她只是平静的转身,离开了那里。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可现在叶母却说,她赔了不少钱票?
她抬起了头,准备说些什么,就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一道微凉的声音:“叶伯母当时赔了我们秦家不少钱票?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两人看去,俱是一怔。
随后叶母的脸色白了白,讪笑了几声道:“明远,原来你已经找到她了……”
“什么赔不赔的,我在说笑呢。这丫头这些年都不告诉我她在哪,我心中有气,故意激她的。”
叶雅琴却忽地开口:“四年前,你不是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