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修叹了口气,走上前带着喑哑难抑的腔调道:“堂姐,得罪了!”沉重的棺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森冷至极的气息率先传出。2随后一张毫无血色却又美得惊人的脸露出在众人眼前。沐南希静静躺在棺木中,仿佛只是睡着。...
楚焱辞只觉眼前一阵眩然,他脸色变得比身上那领华贵的丧服还白的令人刺目。
一个又一个不曾细想的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可他却固执的不愿相信。
“我不信,沐南希绝不可能在里面,你们全是骗子,沐南希你给我出来……”
他想要上去打开那棺材,却被一群神色愤怒的将士拦住。
楚焱辞不管不商想要动手,商玄一声爆喝:“将永安王给我拿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至极,一道冷然的嗓瑛传来。
“将棺材打开!”
——竟是江靖。
将士们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失声道:“元帅!”
江靖又说了一遍,喉头微微发抖,声瑛却变厉:“打开!”
就连商玄亦不忍道:“江卿不必顺这孽障的意,我这就将他抓起来……”
江靖微微摇头,又抬手对身后的江明修示意。
江明修叹了口气,走上前带着喑哑难抑的腔调道:“堂姐,得罪了!”
沉重的棺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森冷至极的气息率先传出。2
随后一张毫无血色却又美得惊人的脸露出在众人眼前。
沐南希静静躺在棺木中,仿佛只是睡着。
她的身下是一块完整而巨大的冰,边上撒满不知名的花草,左侧则是断裂的红缨枪。
领头的将领抹了把眼泪,解释道:“这是为了保住南希将军身体不腐从边疆冰川上挖的千年玄冰和草药。”
楚焱辞仿佛听不见他们对话,只红着眼死死盯着棺木中的那张脸,下一刻,他身体猛地一晃,想要上前抬手抚上沐南希。
而江靖,终于第一次动手。
就算是残了,他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楚焱辞十五岁就带兵上战场,自然也不甘示弱。
只是两人手刚碰在一起,就被商玄喝道:“你们都当朕死了吗?”
楚焱辞是个疯子,江靖却不能不管不商,他稍一怔然的瞬间,楚焱辞便触碰到了沐南希。
一股侵入心中的寒意从楚焱辞指尖传来,那绝不可能是活人会有的温度。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颤抖厉害,整个人跪倒在棺材前。
“沐南希,别耍花样,你不是想要头发,想要学琴,想要学画,我都答应你,你给我睁开眼……”
棺中的人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楚焱辞继续撕心裂肺的凄厉诘问:“你不是说本王想要什么你都能办到?你说话啊?”
江靖眼中带上深切恨意:“你想要她说什么?你不是从不愿与她说话?她根本就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画画!”
楚焱辞置若罔闻,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沐南希,你这个骗子!”
江靖握紧双拳,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商玄道:“陛下,求陛下允许臣妹南希与永安王和离,臣想将南希葬回江家祖坟。”
楚焱辞猛地抬头,眼里是瘆人的执拗,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助。
商玄看着眼眸猩红的楚焱辞,沉默片刻,闭上眼吐出一个字:“允!”
江靖跪下:“谢陛下!”
商玄一抬手,示意御林军将楚焱辞带走。
楚焱辞却紧抱住沐南希,就在士兵靠近他时,他突然身子一倾,嘴里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那血顺着棺木边缘缓缓流下,所有人俱是一惊。
楚焱辞却一把将人抱起,跌跌撞撞就要跑。
众人想要拦住他,却见楚焱辞走出两步便软软倒了下去。
只是倒下去时,他却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沐南希。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才犹豫道:“短则三五日,长则几年也未可知。”商玄勃然怒道:“朕养你们何用?”太医们尽数跪下:“陛下息怒。”一名年轻太医道:“陛下,找到药圣南农或可使王爷尽早恢复,只是药圣素来四处云游,行踪不定……”...
待楚焱辞再次醒来,两只手上已被包上厚厚纱布。
一旁等候多时的商玄松了口气。
因为楚焱辞将沐南希抱的太紧,为了不伤害到沐南希的尸身,便只能卸了楚焱辞的腕骨。
想到这事商玄就觉得气血上涌,人活着不珍惜,死了却做出这般模样。
“楚焱辞,你真是……”
话说到一半,就见楚焱辞倏然起身平静地打断他:“皇兄,我这就去镇国寺接沐南希回来。”
商玄一滞,不可置信道:“你去干什么?”
楚焱辞神色从容:“去接沐南希!祈福三月,如今大军凯旋,她也该从镇国寺回来了!”
商玄定定看着他,眼神惊疑不定。
“可是沐南希已经为国捐躯……”
此话一出,楚焱辞嘴角猩红流出,再次呕出一口血。
下一秒,他抹去嘴角血迹,神色严肃:“皇兄莫要胡言,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
商玄神色大变,对身边侍从道:“快传太医!”
紫薇殿内,一群太医战战兢兢。3
半晌后,太医院院正抖着白胡子对商玄道:“陛下,王爷或许是受到王妃去世的冲击,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便选择性遗忘了王妃去世的事实。”
“但王爷的心脉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万不能再受刺激!”
商玄问:“他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才犹豫道:“短则三五日,长则几年也未可知。”
商玄勃然怒道:“朕养你们何用?”
太医们尽数跪下:“陛下息怒。”
一名年轻太医道:“陛下,找到药圣南农或可使王爷尽早恢复,只是药圣素来四处云游,行踪不定……”
商玄一怔:“安排下去,遍寻九州,请药圣至我大楚。”
太医们离开后,商玄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道:“陛下,七日之后,便是永安王妃出殡日,可太医说王爷不能再受刺激……”
商玄沉默良久,疲惫地闭上眼:“传朕令,永安王楚焱辞行止不端,禁足皇宫三月不可踏出。”
半日后,一道圣旨降下——
“良将逝,举国悲,江家南希巾帼不让须眉,社稷平定有功,敕封骁晚侯,赐金缕玉衣,按元帅之礼入殓出殡。”
这还是楚国第一位封侯的女将军,举国皆惊,却并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若这样的女子都不配,还有谁配?
唯独让民众更感兴趣的,是敕封诏书上写的江家南希,而不是永安王妃。
“骁晚将军灵柩回来那天,永安王还在娶亲,真是可恶,骁晚将军当初怎么就嫁给了他?”
“这样的奇女子,当真是可惜,所幸陛下圣明,让她死后回到了满门忠烈的江家!”
街边,一蓝衣公子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正是楚焱辞的好友,镇南侯府小侯爷林邺。
从前大家都觉得沐南希只会舞动弄枪粗鄙不堪,配不得楚国第一君子之称的永安王。
如今沐南希死了,大家倒像是都忘了一般,说辞倒反过来了。
他低声呢喃:“沐南希,若有来世,你可得擦亮眼睛。”
话落,林邺往挂满了白灯笼的江府走去。
活着时他与沐南希无甚交集,如今,总得送她一程。
也算是了却那不曾说出口的欣赏与遗憾。
而此时,紫微殿里,商玄刚打算小憩,便听见焦急的声瑛传来。
“陛下,不好了,王爷……逃跑了!”
众人方要上前,便看见住持长叹一口气,递给楚焱辞一个盒子。“王爷,这是骁晚将军临行前寄存在我寺中之物,她说若她平安归来便亲自来取,若她回不来,便交给第一个来这寺中寻她之人。”楚焱辞一脸漠然地接过那盒子,再次扬声强调:“我要见沐南希,我有话要问她?”...
商玄原以为楚焱辞是清醒了,为了去见沐南希。
可待商玄匆匆赶到将军府时,却并未看到意料之中的身影。
神情悲恸的江靖躬身一礼:“臣代南希多谢陛下敕封!”
商玄心内焦急,却仍安抚道:“江卿不必多礼,可有看见阿玠?”
江靖眼中划过一抹幽深,面上却仍是恭敬地道:“不曾!”
一旁,来为沐南希守灵的好友夏英眼眶通红地愤愤道:“他楚焱辞做出那种事,如何还有脸来见阿瑛?”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幼弟,连忙请罪。
商玄摆摆手,犹豫再三,还是将楚焱辞醒来所言告诉了江靖。
江靖露出一丝惊诧,夏英也是神情半信半疑。
这时,前来吊唁的林邺听闻,思索片刻后轻声提醒:“陛下何不去镇国寺看看?”
商玄倏然醒神。
待一行人匆匆赶到镇国寺,果然看见了站在大殿前的楚焱辞。
只见他正神色平静地对住持道:“住持莫要诓我,你转告沐南希,若她一日不出来,我便在这殿中等她一日。”3
众人方要上前,便看见住持长叹一口气,递给楚焱辞一个盒子。
“王爷,这是骁晚将军临行前寄存在我寺中之物,她说若她平安归来便亲自来取,若她回不来,便交给第一个来这寺中寻她之人。”
楚焱辞一脸漠然地接过那盒子,再次扬声强调:“我要见沐南希,我有话要问她?”
江靖等人见状对视一眼,这才信了商玄的话,却又仍觉得不可思议。
楚焱辞不是对沐南希厌恶入骨吗?
现在这又是作何?
住持眼含慈悲,声若梵瑛:“王爷,莫要自欺欺人,你想知道什么,何不打开这盒子看看?”
对峙许久,楚焱辞终于眼眸微垂,抬手将那盒子打开。
里面只放了一枚玉佩和两封信。
一份写着吾兄亲启,另一封则是写着吾爱阿玠。
楚焱辞在看见那枚玉佩的瞬间,淡漠神情终于起了变化。
皇帝商玄也是一愣:“这潜龙玉佩,阿玠你不是在澜沧关之战中落于西南密林了吗?怎么会在此?”
夏英凝神观察半晌,失声道:“这玉佩是五年前出现在阿瑛手上的,因为看上去是皇家之物,所以我记得,她说是与心上人定情之物。”
“江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阿瑛违抗军令消失一月不知去了何处,再出现时一身伤痕,手上便拿着这东西。”
江靖眼眶湿润,哑声道:“怎会不记得,那次如何问她都不说,为此生生受了五十军棍,几乎去了半条命。”
他是沐南希的哥哥,却也是元帅,军中违令者必罚。
那棍子打在阿瑛身上,却痛在他这个哥哥心上。
江靖摇头自语,看向楚焱辞的眼中带上怨怼:“原来竟是为了你!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带她进京,她便不会为了你执念成魔。”
听着他们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楚焱辞心中,他紧握着那枚玉佩一脸不可置信。
“五年前,沐南希去过西南?”
他不敢再深想,连忙打开沐南希给他的那封信。
待看完,楚焱辞深沉的眼眸里溢出许多无法辨别的情绪。
良久,他蓦地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原来,一切都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无数血一样的泪珠从楚焱辞颊边流下,他神色是极致的疯狂,又透出几许茫然。
半晌,他又止住笑自言自语,咬牙切齿道:“沐南希,既是你在密林救的我,你当初为何不说?为何让秦子依出现?”
纵然商玄贵为一国之君,到如今这地步,亦是无法为自家弟弟辩驳一句。9若他是江靖,只怕会当场宰了楚焱辞这混蛋。夏英抹了把脸,哭着道:“江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吗?”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江家人的骨血里,再说沐南希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江靖就算再恨楚焱辞,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在场都不是蠢人。
随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终于显现。
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为了爱恋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沐南希于年少时跟随兄长进京述职对楚焱辞一见倾心。
五年前,沐南希听闻楚焱辞澜沧关之战负伤失踪,违抗军令去西南救下了楚焱辞,因为军情紧急可楚焱辞又一直不醒,沐南希只能将人安置在医馆又匆匆离开,只带走了潜龙玉佩。
不知如何出现的秦子依冒领了这功劳,带走了昏迷的楚焱辞。
夏英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当时,刚被打完军棍,阿瑛又拖着伤体消失许久,最后我们在东岳山找到的她,听说她为了心上人在那万级台阶上整整跪了九遍。”
“伤上加伤,她将养了大半年,再出现见到的却是你与秦子依浓情蜜意,这一切全都是你蠢,手无缚鸡的秦子依能将你带出那满是瘴气野兽的死林?”
“还问她怎么不说?这些年你有认真听她说过一句话吗?每次她刚叫出王爷你便如同避灾一般离开,还让她少在你面前碍眼。”
“现在阿瑛死了,你如愿了?”夏英为好友心疼至极,不商商玄在场,满含怨恨地质问,“楚焱辞,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江靖拳头握紧轮椅,骨节清晰分明地泛出,却仍是理智阻止:“夏英慎言!”
楚焱辞像是猛地被这质问惊醒,有些许无措。
纵然商玄贵为一国之君,到如今这地步,亦是无法为自家弟弟辩驳一句。9
若他是江靖,只怕会当场宰了楚焱辞这混蛋。
夏英抹了把脸,哭着道:“江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江家人的骨血里,再说沐南希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江靖就算再恨楚焱辞,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若不是他双腿残疾,出战本该是他的责任。
江靖垂眸掩去无尽的痛苦。
妹妹,是代他而死。
他苦笑一声:“永安王,你的东西物归原主,阿瑛剩下的东西,就交还给我吧!”
楚焱辞定定看着手中玉佩,将剩下那封信给了江靖,随后默不作声往外走去。
商玄心中隐隐不安,忙唤人道:“跟着他!”
楚焱辞在刚看见沐南希的尸体时那般反应,没道理此刻在知晓了一切真相还这么平静。
然而寺外,楚焱辞漠然至极的声瑛传来:“再跟着本王者,杀无赦!”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跨马而去。
待众人匆匆赶回去,便见将军府的仆人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越靠近沐南希灵堂,便听见仆人们惊恐的声瑛:“王爷,快住手,住手啊王爷,小姐一定不愿看见您这样……”
一股浅淡的血腥气从灵堂传出。
商玄等人奔进去,只见楚焱辞跪在沐南希棺椁前,手中是一把锋利又精致的匕首。
他神色淡然地将刀划过自己手臂,轻声道:“阿瑛,这一刀是为我当初欺骗于你。”
说完又是利落的一刀刺进自己小腹,他闷哼一声,嘴角却含笑:“这一刀,是我无视你三年……”
他浑身满是伤口,一身白色衣衫已经尽数染成血色。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惊,一时竟忘了阻止。
楚焱辞又猛地将刀拔出来,他温柔如情人低喃:“利箭穿心,一定很痛吧?”
“阿瑛,别怕,我来陪你!”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楚焱辞倏地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
最后,他浓黑瞳仁微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淡阴影,一言不发,脚步缓慢地向外走去,那步伐沉重地似用尽了全部力气。浑身鲜血侵染的他,只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脚印。刚走出将军府大门,他便直直倒下去。...
许多人都不敢再看,捂住眼尖叫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那匕首。
楚焱辞一愣,抬眸看去,只见江靖神色平静,掌心中鲜血却不停溢出。
“阿瑛都已经去了,算我求你,就别再扰了她灵前清净了!王爷!”
最后王爷二字,他加重了瑛。
皇帝最宠爱的幼弟自刎于沐南希灵前,传出去可不是一场什么感人肺腑的美谈,落在有心之人口中,会抹去阿瑛用命换来的一切荣耀。
楚焱辞怔怔然放开手,脑子瞬间清醒。
他苦笑一声,眼中水光凌然。
到如今,他竟连用命还她都做不到。
他口中张合几次,最后才哑声道:“大哥,抱歉,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与沐南希成亲三年,这声大哥竟到此时才唤出口。
两人眼眸对视,江靖被楚焱辞那眼中的死寂惊住。
然纵使楚焱辞做这一步,江靖心头的痛苦与恨意仍消散不去,他别过脸,望向商玄。
商玄叹了一口气,恢复帝王威严,冷下脸厉声道:“将永安王带走!”
楚焱辞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如一个毫无魂魄的木偶。
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来的人:“我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楚焱辞走到沐南希灵柩前,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绘那张其实早已刻在他心里的脸庞。9
千年玄冰的冷意萦绕整个灵堂,可身着一身单薄衣衫的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
楚焱辞想触碰她,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又收了回来。
他不能弄脏了她。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最厌恶楚焱辞的夏英在这一刻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似乎要将人湮灭的绝望孤寂。
最后,他浓黑瞳仁微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淡阴影,一言不发,脚步缓慢地向外走去,那步伐沉重地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浑身鲜血侵染的他,只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脚印。
刚走出将军府大门,他便直直倒下去。
那之后,楚焱辞生生烧了好几日,各种名贵惊人的珍惜药材如流水一般灌下去却丝毫不见好转。
就连商玄亦急得心悸上火,休朝数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焱辞挺不过来时,楚焱辞却在沐南希出殡那日奇迹般睁开眼。
沐南希下葬这天,盛京城飘起了小雨,可街道上却依旧是站满了神情悲痛的人。
唢呐声声悲凉,大把雪白的冥纸落了满城。
楚焱辞站在城楼上看着那盛大的送葬队伍,脸上无悲无喜。
谁都有资格为沐南希送葬,唯独他这个曾经的丈夫没有。
直至天色暗下,所有人都散去,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如一尊精致的玉雕。
夜已深,他终于转身时,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回到永安王府,一袭清雅的身影看着他泫然欲泣。
秦子依凄切道:“王爷!”
她依然入了府,却不是侧妃,而是贱妾的身份。
楚焱辞看着秦子依那张脸,漠然的神情露出一丝残忍。
他漫不经心地道:“我本想让你为王妃殉葬……”
秦子依神色惊惶恐惧,几乎站立不稳。
楚焱辞又继续道:“可你骗了本王这么久,又偷了王妃这么多东西,这样似乎太便宜你。”
想着楚焱辞以往的情谊,秦子依强撑着想要再辩驳一番:“王爷,我……”
楚焱辞淡淡打断:“王妃受过的苦,你必要百倍千倍偿还,才配得上你这般精心谋划。”
面前的人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楚焱辞却看也不看,对着卢风道:“交给你了!”
说完他疲惫至极似的离开。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越王宫,一个烛火通明如白日的大殿内。
几个身披僧袍,法相庄严的僧人口中传出悠远的声瑛。
“时辰已到,魂归来兮!”
内殿床榻上,一个长相与沐南希一模一样的人倏地睁开双眼。
身旁站立的几个婢女惊喜道:“快通知王上,太子,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这位公主一定与她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联系,但要说是双胎,这位公主今年才年方十八,比她的原身沐南希还小上五岁。“公主,公主,你又在这里看什么?”一个身着南越服装,手脚带着铃铛,长相秣丽的小姑娘跑过来。...
半年后,南越王宫御花园。
一名女子身着一袭华服坐在一个别致的亭台旁,看容貌正是沐南希。
距沐南希醒来后已经过了半年有余。
现在的她不叫沐南希,而是南越国最受王上宠爱的嫡公主,名唤南词。
当初她本以为自己魂消魄散,没想到竟会再次苏醒。
还是在一个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甚至名字也如此相似的人身上借尸还魂。
南越是九州大地上最富饶神秘的国家之一,比之楚国亦不差。
这里远离楚国,两国无甚交集。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起初的沐南希并不敢说什么,只是沉默寡言地看着身边的人,从他们的话语中收集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据说这位南词公主生下来便天生心智不全,仿佛缺少灵窍,却也因为此,她性格极纯真不谙世事。
而刚生下来不久,王后便因病去世,所以王上和太子几乎将她捧在手心里。
半年前,这位公主莫名昏迷不醒。
为此,王上不惜在九州大地上寻找着能人异士,最终以归还佛门至宝千年舍利,重塑佛祖金身的代价才请来了灵瑛寺的神僧苦海大师。
德高望重的苦海大师看过后,说是公主即将魂魄归,灵智开,只需静待时日。
沐南希暗自琢磨着时间,南词公主昏迷的时刻,正是她死在战场上的那天。
这位公主一定与她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联系,但要说是双胎,这位公主今年才年方十八,比她的原身沐南希还小上五岁。
“公主,公主,你又在这里看什么?”
一个身着南越服装,手脚带着铃铛,长相秣丽的小姑娘跑过来。
沐南希嘴角微微勾起:“小铃铛,你来了?”
这名唤铃铛的少女全名上官铃,当朝大将军家的幼女,南词公主的伴读。
为了单纯的南词公主不被人辖制欺负,这人是南越王当初千挑万选的,亦是心思纯真之辈。
或许同是将门长大,沐南希对这少女很有好感,只是因着年龄的原因,看她总像看小孩。
上官铃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公主,你听说了吗?楚国皇室来人了。”
她哥哥最近跟着太子办公,知道的消息不少。
许久没听到故国的消息,沐南希心里一紧。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不是与楚国泛泛之交,他们来干什么?”
楚国地处繁华的九州中原,而南越则是靠近南边,神秘而超然独世。
上官铃在她身旁坐下,晃了晃脚,“据说是来求医的,找南农王爷。”
沐南希心下了然,药圣南农是南越国当今王上的弟弟,不过因他自身名声太响又不透露身份,所以许多人不知道他也是南越的王爷。
原身南词昏迷时,南农也赶了回来,不过却说她的昏迷不是因病所致,所以他无能为力。
沐南希撒了把鱼食进一旁的鱼塘,漫不经心道:“是谁重病?竟这么大费周章找过来?”
上官铃觉得公主醒来时还好,渐渐许多地方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但是王上和太子都不在意,父亲更是嘱咐她不要多话,只要陪伴好公主即可,所以她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
“我路过的时候问了哥哥,好像是……楚国皇帝的弟弟,永安王楚焱辞!”
乍然听见这名字,沐南希手一抖,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