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端正身形,沉沉开口:“老身行得正坐得端,贵妃娘娘如今身份尊贵,自然是想如何猜测便能怎样猜测,可老身也要提醒你一句,陛下罔顾流言立你为贵妃已是惊世骇俗,若您还肆意妄为,定将有损皇威!”一番话下来。...
只那一眼。
杨嫣儿紧抓着梁息尘求饶的手力道不觉松懈下来。
梁息尘眼底泛着冷意:“当真?你为何要这样做?”
杨嫣儿神色慌乱地垂下眼眸,不敢跟梁息尘对视上,可却依旧咬牙坚持:“世子,我没有。”
不等梁息尘再开口。
许玉婵已然冷声开口:“有没有本宫自然会调查清楚,我会派人彻查此案,若我枝儿安然无忧最好,若她有个万一,此事我绝不可罢休。”
登时,杨嫣儿脸色苍白,她还要说什么时,已经上前几人来将她拖拽下去。
许玉婵目光望着老夫人:“沉塘事关重大,老夫人仅凭只言片语,不听我枝儿之言便执意沉塘,这到底是为了侯府声誉,还是您早想就看不惯我枝儿,同样想置她于死地?”
这话让老夫人眸色微变。
半晌。
老夫人端正身形,沉沉开口:“老身行得正坐得端,贵妃娘娘如今身份尊贵,自然是想如何猜测便能怎样猜测,可老身也要提醒你一句,陛下罔顾流言立你为贵妃已是惊世骇俗,若您还肆意妄为,定将有损皇威!”
一番话下来。
人人皆听得出他们二人之间的不愉快。
许玉婵那张绝艳脸上无甚表情,看着老夫人的眼神透着冷意。
就在此刻。
守在里屋里的下人高声禀告:“贵妃娘娘!洛枝小姐醒了!”
此话让许玉婵再顾不上许多,当即行色匆匆赶往里屋。
跟在她身后的是梁息尘。0
他神色焦急担忧,下意识要跟着掀开帘子进去。
随即却被守在门口的宫人伸手拦住。
“世子,贵妃娘娘有命,男女授受不亲,您在外候着便是。”
梁息尘眉头紧紧锁着,欲言又止片刻,终究还是没能跟进去。
他就在外面静静站着。
等着屋内的动静。
愧疚不安、还有些别的无可言说的沉闷凝聚在他的心口,叫人并不好受。
梁息尘心知是自己对不住许竹薇。
是他没护着她,也是他伤了她的心。
白日里是在那般紧急情况下,他被祖母训得无言,放开了她的手。
可如今仔细想来,这事确实是过于凑巧,也过于仓促。
人命何其重要,怎能如此轻易决策?
他不敢想沉塘之际,洛枝是如何绝望如何伤心。
亦知晓,自己此刻说再多做再多,也无从抹灭自己白日放弃她时带给她的痛苦。
他悔,却不知要如何做才能是好。
惟愿她能平安无忧,便是大幸。
而这么想着。
似乎便能听见里头传来了许竹薇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太过细微,听不太仔细。
但确认她无恙,他的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里屋内。
许玉婵紧紧握住许竹薇的手,满脸透着心疼。
“枝儿,你怎么样了?”
床榻上的许竹薇面色虚弱,望着许玉婵,惨淡一笑。
许久过后,她才喊了一声:“姑姑。”
许玉婵心疼得眼泪直掉,抚着她清瘦的脸颊,“对不起,姑姑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许竹薇缓缓摇头。
她眼前浮现的,是最后时刻梁息尘冷眼旁观的场景。
恐怕,这便是上天对自己重新爱上梁息尘的惩罚。
如今看透了,她便彻底放下了。
沉默很久。
许竹薇通红着眼眶看着姑姑,声音嘶哑却坚定。
“姑姑,今后就让我入宫去陪您吧。”
姑姑在宫中,没能留下一个孩子,自此便郁郁寡欢。不到四十便郁积而终。那时,许竹薇才知姑姑在宫中过得有多么艰难。今生她原本是想阻止姑姑进宫,可未曾料到姑姑入宫的时间提前了,成为贵妃也已经落定,不能从根源上改变,那便只能从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她能陪在姑姑身旁,总不至于让姑姑在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允。”
许玉婵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她。
许竹薇不禁一愣。
重来一世。
许竹薇本就无甚大理想,她此生求的不过是两件事:一件是不再入梁家门,不再做梁息尘的妻,这事虽中间有过偏差,可如今到底也算是如了愿;另一件便是想护姑姑周全。
前世姑姑入了宫,成了贵妃。
虽得陛下盛宠一时,却日渐树敌,成了宫中人的眼中钉。
一开始自己还不知姑姑处境,以为姑姑在宫中过得如意,直到后来,姑姑第一胎小产,第二胎公主出身不久便夭折,第三胎皇子不到五岁便意外落水而亡……
姑姑在宫中,没能留下一个孩子,自此便郁郁寡欢。
不到四十便郁积而终。
那时,许竹薇才知姑姑在宫中过得有多么艰难。
今生她原本是想阻止姑姑进宫,可未曾料到姑姑入宫的时间提前了,成为贵妃也已经落定,不能从根源上改变,那便只能从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她能陪在姑姑身旁,总不至于让姑姑在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许竹薇已然做好了要陪着姑姑一辈子的打算。
可她却没想到,自己的请求却被姑姑一口否决。
“为何?”许竹薇有些不解地询问。
许玉婵眸色颤动,握住了她的手:“你还年轻,不能在宫里蹉跎一生。”
“姑姑……”许竹薇还想说话。
却被许玉婵当即再度压下:“好了,这事就莫要多提,姑姑如今会替你做主,以后姑姑便是你的靠山,你才刚醒,身子弱,就不要多想,好好休养。”
许竹薇自然是了解姑姑秉性的。
姑姑决定的事自己一时半会定然无法改变。9
最终许竹薇只叹了口气,暂时先不再多提。
而这时,许玉婵思虑片刻又问:“世子在外面,你要见他吗?是他将你从水底救出来的。”
可从一开始,也是他默认将她沉塘的。
这事许竹薇记在心底,永不会忘。
最终,她声音嘶哑拒绝:“我不见他。”
“那便不见。”
许玉婵很快应声。
许竹薇紧紧拽着姑姑的手,哑声张口:“姑姑,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在侯府久留。”
前世的自己已然在这里困了一辈子。
如今她再也不想留在这里片刻。
许玉婵久久凝视着她。
最终也红了眼眶,许玉婵摸着她消瘦至极的脸庞,点头:“好。”
得到应允。
本就虚弱的许竹薇jsg闭上双眼,再度沉睡过去。
……
再度醒来,已是第二日。
许竹薇果真不在侯府,而在一处陌生宅院府邸。
周身是尽职尽责伺候的侍女。
见她醒来,她们恭敬朝她行礼,领头的侍女上前来问:“姑娘,贵妃娘娘吩咐,准备了您爱吃的食物,按太医嘱咐,留了些清淡的,您可有想吃的?”
说着,其他几名侍女端上来几碟食物。
许竹薇并没有什么胃口,只留下了南瓜粥。
她问:“这是何处?”
“回姑娘,这是陛下赐贵妃娘娘的娘家府邸,许宅,如今姑娘您是贵妃娘娘唯一的娘家人,这里便自然是您的宅子。”
那侍女毕恭毕敬,将来龙去脉解释了清楚。
许竹薇一怔,往周遭看了几眼,提心又问:“姑姑呢?”
“宫门酉时关,贵妃娘娘不得在外留宿,昨日便回宫去了,今日尚且不知可否出宫。”
听闻此话。
许竹薇眸色低垂,不再多言。
之后几日。
许竹薇安心在府中养伤,姑姑未能出宫,却也遣人日日关心她情况。
一切也正朝着好的方向在恢复。
直到这日。
门外下人匆匆赶来,恭敬朝许竹薇道:“姑娘,门外侯府世子要见你。”
梁息尘……
他这会儿倒是阴魂不散。
可许竹薇并没有再见他的心思,正要拒绝。
外面已然传来吵闹阻止声。
“世子!世子!我家姑娘不曾要见你,你不能硬闯!”
许竹薇神色淡然,替他倒了一杯茶。“世子有何事?这么急着寻我。”梁息尘久久凝视着她:“洛枝,你身子恢复得如何?”“多谢世子关心,小女已无大碍。”...
许竹薇本正出来坐在院子里晒日光。
听闻这话,抬眼便跟从前门进来的梁息尘视线撞了个正着。
“姑娘,世子他执意要闯入,小人实在……”守卫小厮神色惶惶。
许竹薇轻叹口气:“无妨,你们下去吧。”
她虽然不愿见梁息尘,可也明白以梁息尘的身份,哪里是一名小厮敢出手阻拦的。
很快。
身旁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只余两人相视。
许竹薇神色淡然,替他倒了一杯茶。
“世子有何事?这么急着寻我。”
梁息尘久久凝视着她:“洛枝,你身子恢复得如何?”
“多谢世子关心,小女已无大碍。”
许竹薇平静地近乎冷漠,俨然是要跟他拉开距离的态度,还不忘补充纠正:“另外,还请世子莫要再直呼小女闺名,不妥。”
梁息尘一怔,心口微缩。
她不说何处不妥,但他也明白,自己是已不配再这般亲昵喊她。
沉默许久。
梁息尘将手中提着的补药放置在石桌上,“这是我特意去太医院替你寻的几味补药,对伤口愈合以及受寒有极好用处。”
“多谢世子好心。”
许竹薇并未拒绝,但态度淡淡,看起来并不在乎一般。
如今的她,陌生得叫梁息尘心底发慌。1
他上前一步,许竹薇便往后退了一步。
梁息尘神色滞愣,不再往前,缓声开口:“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道歉。”
“世子说的是之前的哪件事?”
许竹薇唇角勾起极淡的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道歉,她今生已经听梁息尘道了太多次歉了。
梁息尘被她问得一怔。
忽地明白过来,自己对不住许竹薇的,又何止一件事呢?
是自己在跟她订盟之日抛下了她,留她被众人嘲讽;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杨嫣儿误解了她;也是他在最后时刻,认为她与人苟且,对她的生死视若无睹……
梁息尘的沉默让许竹薇眸底有痛意闪过。
“世子,其实你并不爱我,我明白的,你只不过是觉得‘爱我’也不错,于是便兴致来时跟我玩玩风花雪月,可在你的心底,你对我并无多么深刻的爱意,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负我。”
“因为在你认为,我不过是孤女,你大发慈悲低头看见了我,我就该千恩万谢,我就该被你一句话哄哄就回到你身边。”
“而你也没有想错,从前的我确实是这样,我甚至觉得深深爱上你的我才是错的。”
“可如今我看清了也想通了,错的是你,你的君子礼仪,不过是清高孤傲!是你自视甚高,是你自己高高在上。”
许竹薇一句句质诉让梁息尘神色微变,却一时无从反驳。
他想告诉她自己是真心求娶她,可心底深处却又有声音认同了许竹薇的话,他从心底里,确实将她当做是哄哄就能回到他身边的孤女,不是她,换作其他任何人也一样。
她说得没有错。
他从骨子里,就是自视清高,无人同流的。
向来高傲的梁息尘眼底浮现出几抹复杂之色。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对视,久久无言。
梁息尘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浑身无所适从的不自在,他薄唇紧抿,眼底复杂仿有千言万语。
而许竹薇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
两世的爱意终于烟消云散,释然无存。
“世子,若无别的事,就请便吧。”
她自觉跟梁息尘并无其他话可说,开始赶客。
梁息尘眸光始终未曾从她身上收回。
他知道按礼数,自己该听懂了许竹薇的拒绝,自己该离开,然后与许竹薇不再有任何干系。
可他心底不愿,他的脚步无法踏离。
他沉声问:“洛枝,若我不想放弃你呢?”
许竹薇的眉头微微一蹙,正要再度开口。
却见梁息尘突然向她靠近一分,伸手过来作势要抱她的架势。
许竹薇下意识往后退去。
下一瞬。
她抬手便一巴掌打在了梁息尘的脸上!
杨嫣儿紧咬下唇,却是依旧坚持:“有何证据?这骗子既然能拿钱污许姑娘清白,又有谁知他如今不是拿了谁的钱来污蔑我?再说这春玉丫鬟,她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所言?我父亲当初桃李满天下,那县官或许只是凑巧,你去问问那县官,我可有去找他?”“这事尚未完成,你当然jsg便还不曾去找县官。”春玉急了,当即脱口而出。...
清脆巴掌声响起过后。
周遭陷入了死寂。
梁息尘瞳仁大震,眼里盛着诧异,缓慢地将手从许竹薇的右肩处收回,在他的手上正捉了只飞虫。
显然,他刚刚突然靠近,是要替她捉走掉在她肩上的小虫。
许竹薇当即怔住,“抱歉……”
“没关系,是我行为过于唐突了。”
梁息尘放走了手上的飞虫,眼底涌上些许苦涩笑意,“只是枝……许姑娘,难道如今在你心中,我不算真君子就变成是小人了吗?我岂会做这等占你便宜之事。”
话到最后,倒是透出几分委屈来。
许竹薇听着,莫名心虚。
确实以梁息尘的性子,不至于做出不合礼之事,自己刚刚也是全然本能反应,竟没有想这些。
而梁息尘也并未多留,顶着那五指巴掌印回了侯府。
他不想节外生枝,回去后便兀自回了屋,对着镜面仔细看了眼。
“下手还挺重。”
梁息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叫来小厮取来浸了凉水的毛巾冷敷消肿。
三日后。
许玉婵再度出宫,来见了许竹薇。
“姑姑!”许竹薇见了姑姑,当即欢喜上前。
许玉婵见她如今身子恢复康健,不禁也松了口气:“枝儿,你如今无事我便安心了。”
许竹薇笑笑,轻声问:“姑姑,你今日怎么出宫过来了?”2
“自然是要为你讨个清白。”
许玉婵拉住她的手,眸色清明坚定。
随即带她前往侯府。
到了侯府。
只见侯府后院大大小小的家眷都齐聚一堂。
早已被禁足的杨嫣儿和春玉站在中间。
而在厅中央,还绑着一名男子。
许竹薇走进去,见到那人的脸,赫然认出:“你是那天那个……”
正是那天污蔑她的‘奸夫’!
男子见了许竹薇,神色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无赖,整个人惊惧地跪趴着。
“既然现在所有人都在场,那也该是时候将真相弄个明白了!”
许玉婵领着许竹薇坐在了最前方的主位,威仪显赫。
老夫人坐在旁边的位置,不发一言。
“说吧。”
随着许玉婵一句话。
关于许竹薇私奔之事在这名‘奸夫’捉拿归案后彻底水落石出。
那‘奸夫’坦言,他本就是名坑蒙拐骗的骗子,刚来盛京,便接到了这单生意,他本身深识水性和解绳,就算与许竹薇一起沉塘,也有逃脱之法。
原本他的计划便是在沉塘之后独自逃脱。
而等到实施之时,见事态不对,他当即趁乱跑了。
只是没想到许玉婵甚至惊动了御林军也一定要彻查到底,他这才就此被捕。
许玉婵冷冷扯笑:“你胡乱污女子清白,罔顾他人性命,还妄想逃脱,真是可笑!”
“娘娘饶命!”那人凄声求饶,全然坦白,“都是这位杨嫣儿杨姑娘指使,小人不过是拿钱办事!小人知错了!”
他当众指证了杨嫣儿,加上之前春玉的指证,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是杨嫣儿所为。
许玉婵沉沉望着杨嫣儿:“据本宫所查,这丫鬟春玉的弟弟确实犯事被捕,那县官也确实是你父亲学生,这一切你还有话可说?”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
杨嫣儿紧咬下唇,却是依旧坚持:“有何证据?这骗子既然能拿钱污许姑娘清白,又有谁知他如今不是拿了谁的钱来污蔑我?再说这春玉丫鬟,她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所言?我父亲当初桃李满天下,那县官或许只是凑巧,你去问问那县官,我可有去找他?”
“这事尚未完成,你当然jsg便还不曾去找县官。”春玉急了,当即脱口而出。
杨嫣儿当即气定神闲回驳:“也就是说,你并无证据了?”
春玉一时被堵得无言。
见状,周遭人的眼神微变。
说得也是。
许玉婵眉头深锁,久久凝视着杨嫣儿。
过了许久。
许玉婵冷冷一笑:“杨嫣儿,你以为本宫是什么讲究情理之人吗?你舌灿莲花,想将这事抵赖,可你难道不知道吗?只需本宫一句话,你连死法都没得挑!”
话音落地。
杨嫣儿得意之色退却,脸色煞白。
杨嫣儿哭着求三小姐,可这种时候三小姐哪敢替她说话,当即避开了眼神。而老夫人神色漠然。就连唯一可能会帮她的世子,今日却恰巧不在府中。杨嫣儿心底升起了巨大的恐慌,难道自己竟真的要丧命如此了吗?...
杨嫣儿脚下一软,当即跪了下来。
“娘娘饶命!”
许玉婵沉默不言,气氛几近冷冽。
冷汗从杨嫣儿的鬓角流下,她看向了一旁的许竹薇。
而就在这时,许玉婵招手唤人:“来人,将这杨嫣儿投井,以宽我枝儿沉塘之苦!”
“是。”
几名宫人上前,分别架着杨嫣儿就走。
杨嫣儿神色当即慌乱不堪,她一开始还试图争辩:“娘娘,您这般罔顾人命,岂能服人心?”“哦是吗?那要本宫请陛下过来,看看陛下如何判处吗?”许玉婵冷着脸讽笑。
如今许贵妃的盛宠人人皆知。
贵妃娘娘想要一个杨嫣儿的命,还是罪臣之女的命,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事?
杨嫣儿不笨,自然想得明白,她环顾周遭。
“三小姐!三小姐求您帮帮我!”
杨嫣儿哭着求三小姐,可这种时候三小姐哪敢替她说话,当即避开了眼神。
而老夫人神色漠然。
就连唯一可能会帮她的世子,今日却恰巧不在府中。
杨嫣儿心底升起了巨大的恐慌,难道自己竟真的要丧命如此了吗?
她被拖拽着往外去,后院就立着一口深井,投入井中,必死无疑!
杨嫣儿的眼神再度落在了站在许玉婵身旁的许竹薇身上,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让她顾不上许多,挣扎着嘶吼乞求:“许姑娘,许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想小小捉弄你一番,并没想过老夫人会真的要将你沉塘,我错了!求你饶过我一次,我以后会离开侯府,离开盛京,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话让许竹薇神色微沉。
“这么说,你是认了?”
杨嫣儿当即哑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慌乱之下竟认了罪。
她想否认,可一抬眼,却正要遇见赶回府来的梁息尘。
梁息尘那神色,显然是正好将她认罪那话听了正着。
杨嫣儿恨不得咬了舌。
怎么偏偏早不回晚不回,在这种关头回来!
梁息尘走上前来,眼底盛满了冷意:“你说什么?果真是你设计了她?”
杨嫣儿再没了声,她想,自己大抵是要死定了。
她整个人颓瘫了下来。
就在这刻。
许竹薇的声音穿透人群传了过来。
“既然杨姑娘认了罪,便请姑姑依律法处置,莫动私刑投井了。”
这一刻,周遭寂静无声。
杨嫣儿也极为诧异,她显然没想到唯一替她求饶的人,竟会是许竹薇。
许玉婵脸色不大好看:“枝儿,她可要置你于死地,你还替她求情?”
“姑姑,我并非替她求情,只是让您按律法惩戒。”
许竹薇温声劝诫。
这也确实是她真心,她不想因为一个杨嫣儿让姑姑背上荒谬的残暴滥动私刑的骂名。
姑姑在宫中本就不易,名声本就不大好。
不能因为自己再被误解。
最终,杨嫣儿被带走,等待着府衙定罪。
此事也终于告了段落。
离开侯府之际。
许竹薇看了看这偌大的侯府。
加上前世,她在这里待了有几十年,如今,算是彻底要与这里了断了。
“许姑娘,日后我……”梁息尘上前来,似乎有话想与她说。
可许竹薇不给他这个机会,笑了笑率先开口说。
“没有日后了。”
梁息尘一怔:“什么意思?”
许竹薇定定看着他,随即道。
“从今以后,愿我与你,后会无期。”
“不过我长居宫中,鲜少能回府,你独自一人在府中……”这话里的担忧许竹薇听得明白。无非是许府如今无长辈,只有她这孤女,难免叫人听闲话,也怕被不法之人盯上。许竹薇笑了笑:“姑姑放心,我能管好。”...
许竹薇的眼底透着无从打破的坚定与认真。
梁息尘心头一滞,隐隐透着痛意。
他压下这抹异样强作淡然:“许姑娘,你我同在盛京,哪有不见面的时候?”
“世子难道忘了吗?之前你我同在侯府长大,见面不也寥寥数面?”
许竹薇神色平静冷淡,她记起那久远的幼时记忆。
“我还记得,我来侯府十年,一年大约只有在中秋和除夕才能见上你一面。”
“既然同府见面已如此稀少,日后不在同一府中,我这未婚女子自然与梁世子再无任何见面可能。”
她说得言之凿凿。
梁息尘一时竟无从反驳,心口莫名堵闷得很。
见状。
许竹薇便自认与他说了清楚明白,随即欠身行礼,很快离开。
殊不知,身后的梁息尘望着她离去的背景,向来淡如水的眸底掀起阵阵涟漪。
回了许府。
这次姑姑出宫,许竹薇本执意要跟姑姑入宫。
可姑姑却似乎看得出她的想法,笑着同她说:“你以为你入宫是好事吗?”
“至少能让姑姑在宫中有人作伴,不好吗?”许竹薇问。
许玉婵却是苦笑摇头:“不,姑姑不需要你作伴,只求你平安,你不知那宫中是何可怖深渊,你不该去。”
许竹薇心生忧虑:“姑姑,我不怕。”
见她这般坚持。
许玉婵终究拧起眉头沉声跟她说:“可姑姑怕,我怕你在宫中有万一,你可知你若是入了宫,你便成了我的软肋。”
一句话让许竹薇没了声。
“好,那我便在府中等着姑姑您。”
许玉婵眸色含笑,抚摸着许竹薇的长发,随即转念想到什么般,再度开口:“枝儿,侯府这事姑姑知道让你伤了心,世子你定然是不想再嫁了,你看看盛京中还有哪些世家子弟让你心仪,若有如你心愿的,我便去求陛下,给你赐婚。”
这话让许竹薇的神色透出几分无奈。
她将头凑在许玉婵的怀里。
“姑姑,枝儿现在还不想婚嫁之事。”
闻言。
许玉婵笑笑,宠溺地拥着她:“好好好,枝儿如今还小,不想婚嫁就在府中多留些时日。”
顿了顿,她转而似乎又想到什么。
“不过我长居宫中,鲜少能回府,你独自一人在府中……”
这话里的担忧许竹薇听得明白。
无非是许府如今无长辈,只有她这孤女,难免叫人听闲话,也怕被不法之人盯上。
许竹薇笑了笑:“姑姑放心,我能管好。”
上辈子她成为侯府当家主母,管了一辈子的侯府,如今自然不在话下。
许玉婵将信将疑,却在见到许竹薇那明亮自信的眸子,也就没了声。
“那姑姑替你寻几个靠谱的护院,护你安危,其他的你便自己来。”
“多谢姑姑。”
许玉婵无法在宫外多留,当天晚上在宫门关闭前回了宫。
而许竹薇看着崭新的许府,心底生出奇异的感想。
同样是管理府宅,前世她管了一辈子,最终落也只是落个梁夫人的名头。
如今却不一样了。
她要管的,是挂着自己名字的许府。
不知为何,光是这样想着,她便干劲十足。
……
三个月后,盛春楼。
梁息尘这些时日被调差去了外地,赶回来第一日,他莫名到了许府。
许府的护院皆换了人,他徘徊片刻,险些被当做是不轨之人赶走。
回侯府没几日。
才闲下来,他就被几名好友带来了这盛春楼。
说来这盛春楼也是新开的酒楼。
不过三个月罢了。
梁息尘却觉得这盛京焕然一新,险些叫他认不出来。
“世子,这盛春楼你可知是谁开的吗?”友人带着几分故意问他。
梁息尘提不起兴致,慢悠悠摇头。
随即便听那友人又笑:“是许家小姐,她一人撑起了许府,还派管事开了这酒楼!”
“许家小姐?哪位许家小姐?”梁息尘一时没回过神来。
友人见状大笑。
“你莫不是糊涂了?还能有哪位?”
“不就是你那位险些订婚的前未婚妻许竹薇吗?”
“说起来,当初你没能与她订婚,这短短三个月,去许府求亲的世家公子可多得很!你要重新求娶,怕是都要排到城门口去了!”